这个周末,廖灵嶶和唐学高一番温存后各自在自己的卧室里忙自己的。廖灵薇在察看财务报表,唐学高在开发软件。
由于政务系统中的安全管理系统今朝公司完成得很好,市公安局将他们的警务系统中的网络监督系统也交给今朝公司开发。
唐学高在计算机方面是个比王家河更妖孽的怪才,他开发游戏软件时,形象思维异常活跃,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雄鹰,纵情地遨游在蓝天里;而在开发其他软件时,他的逻辑思维却又非常严谨,就如同经过精心编排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应有的位置上。
已经接近深夜了,廖灵嶶何时进来的唐学高都不知道。
廖灵嶶站在他的身后,将一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说道,嚼嚼看,是你最喜欢的海盐味么?
唐学高咬碎糖块的瞬间,咸涩的气息混着冰凉在舌尖浸润开来,恍惚间回到了琼州海峡的轮渡上,那时廖灵薇正倚着栏杆给他讲《老人与海》的故事,海风掀起她的黑发,她忽然转身问他,如果遇到风暴,你会选择砍断渔网还是抱住桅杆?
那时他就明白,她就是他在风暴中必须抱住的桅杆。
廖灵薇看着唐学高在白板上画出新旧系统的兼容框架,月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侧脸勾勒出柔和的银边。她忽然想起在人民医院陪床的那些个夜晚,他指着窗外的枫树说,原来树叶在月光下会变成银色的船桨。
那时她就发誓,要帮他把所有的黑暗都翻译成星光。
唐学高的目光落在她胸前晃动的银质项链,那是钢笔尖改制的吊坠。廖灵薇读懂了他的眼神,轻轻覆盖住他的手背,当年你在今朝电脑售卖店组装第一台主机时,主板上也有三个焊点虚接,最后是我们一起重新焊好的,对吗?
唐学高忽然握住她的手,将一枚钥匙放在她掌心,今天收拾办公室,找到这个。
那是他们售卖店的备用钥匙,铜质表面已经氧化发黑。廖灵薇握着钥匙,忽然笑出泪来,他们曾在那个十平米的小店度过无数个拼装电脑、吃泡面的夜晚,她用马克笔在墙上写“今朝电脑,今日朝阳”,他则偷偷在“朝”字旁边画了个鲜亮的红星。
明天周末,要不要回去看看?唐学高的声音里带着试探,像少年人第一次约心仪的女孩。
廖灵薇转头看着窗外的路灯,那些暖黄色的光斑连成线,恍若他们一路磕磕绊绊却始终向前的时光。她将钥匙贴在唇边轻轻一吻,说,先不急,再过一段时间吧。
因为她心里有一个暂时不准备告诉唐学高的计划。
廖灵薇忽然想起某本心理学书籍里的话,真正的治愈不是抹掉伤痕,而是让伤者学会与阴影共舞。
此刻她看着身旁的唐学高,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那是曾经笼罩过他的黑暗留下的礼物吧,如今却成了她眼中最独特的星图。
唐学高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指尖抚过一本旧相册,他取了出来翻开同廖灵嶶一起欣赏,那是他们旅游时的照片——泰山日出时他戴着她买的红色围巾,海南沙滩上她帮他拍的背影,还有今朝售卖店里,他第一次露出真心笑容的瞬间。
灵薇。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清晰,谢谢你让我重新学会走路。
廖灵嶶起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不是我救赎了你,是我们共同在黑暗里找到了光。
窗外,城市的霓虹正编织着璀璨的夜景,而在这方小小的卧室里,两个彼此深爱着的灵魂,正用彼此的温度,营造着温馨的爱巢。
夜已深了,廖灵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哈欠,唐学高心疼地说,你睡吧。
廖灵嶶吻了唐学高一下,也说道,你也睡吧。
廖灵嶶去睡了,唐学高却又埋头在电脑上。
清晨廖灵嶶醒来,见唐学高的卧室还紧闭着,想必昨晚唐学高一定是忙到很晚才睡觉,就没有惊动他。
她自己洗漱毕,又做好了爱心早餐,日上三竿了,这才敲响了唐学高的门。
唐学高打着哈欠出来,对着廖灵嶶笑道,对不起,我起迟了。
廖灵嶶道,亲爱的你不要睡得太晚,这会影响身体的。
唐学高说,我会注意的。
唐学高洗漱去了,廖灵嶶坐在茶几边等候唐学高一起吃早餐。
如今廖灵嶶的工作和生活,都是紧密围绕着唐学高转,虽说唐学高现在的表现令她很满意,但她内心总有一丝担忧,唐学高是得过严重忧郁症的病人,她担忧唐学高的工作和生活在某一天因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会旧病复发。
她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女孩,是个泛爱主义者,她对待同学,对待同事,对待朋友,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坦诚相待。
对待唐学高那就更毋庸说了,那是她真心挚爱的人,她愿意为唐学高付出她所有的一切。
唐学高患有严重的忧郁症,为了改造塑造唐学高,她殚精竭智、呕心沥血,拼命将唐学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在高楼上她大胆向唐学高吐露心声,用她的爱唤醒了唐学高那颗即将死亡的心,咖啡馆里的深谈,让唐学高郁闷的情绪得以宣泄,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去唐学高曾经打工的网络公司惊艳亮相,是为了让唐学高露一把脸,他带唐学高回家,是知道父母亲都是很平易很有爱心的人,在这里唐学高的心灵又一次得到慰藉。
她煞费苦心地带唐学高旅游,带唐学高寻幽揽胜,在欣赏锦绣河山的美好景致、苍莽而又高耸的泰山,绚丽而又鲜活的日出,是为了让唐学高的思想意识得到升华,海南的大海和乘船渡过琼州海峡,是为了让唐学高开阔胸怀。
旅游中她就策划了让唐学高重新找回信心的计划,旅游归来,她就让这些计划逐一实施。
她先是让唐学高去保险公司学习锻炼,唐学高过去是一个封闭的自我,他在社会上接触的圈子很小,对任何事和任何人都很冷漠,为此,她才让唐学高去保险公司学习锻炼,为的是增强唐学高接人待物、接触社会的能力。事实上廖灵嶶的目的达到了,保险公司对新进员工的训练和拜访客户的过程,激发了唐学高对生活的热望,也提高了唐学高接人待物、处理事务的能力。
旅游和去保险公司学习锻炼都是铺垫,她的目的是与唐学高共创美好生活。
为此她亲手砸掉自己的铁饭碗,毅然辞职下海经商。
她这样做是为了拉近与唐学高的距离,去掉唐学高的自卑感,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唐学高觉得与她是平等的人,这样他们的爱情才能得以稳固而延续下去,也才能携手共创美好未来,也才能真正救赎唐学高。
从她与唐学高开今朝电脑售卖店开始,到现在今朝公司初具规模,所有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稳扎稳打地进行着。
想到此,廖灵嶶的脸上不禁浮上会心的微笑。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映照在茶几上时。唐学高已经洗漱完。
毕两人坐在茶几边,廖灵嶶将一杯咖啡送到唐学高手里,说道,先喝杯咖啡醒醒神。
唐学高闻声抬头,目光触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时,神情柔和地说,你没必要熬夜整理财务报表,其实这些琐事可以交给财务部的。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触碰易碎的瓷器。
但我更想亲自确认每笔数据。廖灵嶶笑道。
其实她这话含了水分,她是想确认一下公司的财务状况,好为自己的一个计划下决心。
吃完早餐,准备上班时,廖灵薇从文件柜里取出蓝色文件夹——那是唐学高最喜欢的颜色,象征深海与沉稳。她记得在琼州海峡乘船时,他盯着翻滚的浪花忽然说,海水看起来能吞噬一切,却也能托起万吨巨轮。
那时她就知道,他心里的坚冰正在慢慢融化。
唐学高走到廖灵嶶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听得见自己心跳逐渐加快——他这具躯体曾经的冰冷已经被眼前这具躯体的温暖完全溶解,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斗志昂扬、朝气蓬勃的新生命。
上午上班,廖灵嶶没有征求唐学高的意见,自作主张从公司支取了唐学高以前那400万。
她察看公司的财务状况,就是为了取唐学高的那笔400万的提成,如果财务状况没有达到理想,她也暂时不会动这笔钱,但她昨晚察看了公司的财务状况,公司的流动资金呈良好状况,她这才决定动用这笔钱。
她悄悄购买了一套260平方的大房子,她想着自己早晚要与唐学高结婚,而且,她要把唐学高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那样,也便于照顾唐学高的父母。
她请了一家装装修公司装修。
一个月以后,房子装修好了,廖灵薇这才将这一消息告诉唐学高,唐学高埋怨廖灵薇不该买房子,说买这么大的房子父母亲不一定住。
廖灵薇说,这我有办法。
唐学高和廖灵薇两人抽空回去了一趟,唐学高父母亲果然不同意搬家,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这里都是老同事,老邻居,搬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实在不适应。
廖灵薇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爸,妈,你们看我和学高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有时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就忍心看我们挨饿吗?
又说,你们二老身体都不太好,你们搬去了,我们一家就能住在一起,能相互照顾,我和学高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们能支持我们,我们就能更好地工作,这该多好啊!
唐爸爸唐妈妈看到廖灵薇那副样子,又觉得廖灵薇说的有道理,最后只好同意了。
搬家时又发生了矛盾,依照廖灵薇的意思是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可以送人的送人,不能送人的都丢掉,因为新房子里什么都有。但唐爸爸唐妈妈不肯,说这些东西都还能用,怎么能丢掉呢!
廖灵薇拗不过,只好请了一家搬家公司,凡是唐爸爸唐妈妈认为要搬的都一股脑儿搬到了新房子。
搬家那天唐爸爸唐妈妈的许多同事们都来送唐爸爸唐妈妈,都说唐爸爸和唐妈妈有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儿媳妇。唐爸爸和唐妈妈满脸是笑,将新地址告诉他们,一再邀请他们去做客,同事们都答应了,说一定去。
到了新房子,唐爸爸唐妈妈一看新房子装修得很洋气,就说这房子太好了,只怕会把老骨头烧坏。
唐爸爸和唐妈妈很犯愁,这些搬来的旧东西安置在这里也不好,安置在那里也不好,但又舍不得,最后只好让唐学高将一些实在安置不下的旧东西拉去了二手市场处理了。
唐学高对廖灵薇说,老人家就是这样,他们的思想观念跟我们不一样,老习惯难改,你别计较。
廖灵薇说,这个我知道,我计较什么,你爸妈也是我爸妈,我们不能忤逆,只能顺着老人的想法去做,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不孝顺的话,更不会做不孝顺的事,我会做个孝顺的儿媳妇的。
退掉了租住屋,一切安置停当,廖灵薇和唐学高将研究员和副教授、周姐也请了来,一家人在新房子里团聚。
四个亲家第一次见面,自然是亲热客气得不得了,唐爸爸和唐妈妈很拘谨,但研究员和副教授却总是主动跟他们拉话,一点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子。
廖灵薇和唐学高在厨房里给周姐帮厨,弄了很大一桌子菜,廖灵薇和唐学高首先给五个长辈敬酒,四个亲家也相互敬酒,家宴上其乐融融。
研究员眼角含笑地对廖灵嶶和唐学高说,现在你们谈恋爱也谈了许多年,都住一块了,事业也初见成效,是不是该考虑结婚了?
四个亲家和周姐都热切地望着廖灵薇和唐学高,唐学高满脸通红,廖灵薇也有点羞涩,却大大方方地笑着说,这件事我和学高早有计划,今年不行,我们才起步,没有精力处理这件事,明年,最迟后年,我们一定结婚,让你们抱上孙子外孙,行不?
唐爸爸拙口钝腮不说话,唐妈妈笑道,行,你们怎么说怎么办。
研究员却说,不行,最迟明年办。
廖灵薇说,你就是霸道,一点也不像文化人,还没有学高的爸爸妈妈理解人。
研究员借着酒劲大声道,我就霸道了,这件事必须听我的,最迟明年春节前要结婚!
又拍着唐爸爸的肩膀说道,你肯定支持我,对吧。
唐爸爸只是高兴地咧着嘴笑。
吃完饭了,四个亲家在客厅里一边看新闻一边聊天,廖灵薇、唐学高帮着周姐洗涮,周姐撵他们,他们反将周姐撵进了客厅。
两人洗涮完毕了,出来看五个长辈在亲热地聊天,两人没有打扰,走到阳台上看夜景。
此时,华灯初上,美丽的蓝江绚丽的景色尽收眼底,不远处,摩天大厦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相映成辉,东风广场上大型电子屏画面闪烁,近处的马路上,汽车的灯光流成了一条河流……夜色,犹如一个美丽的少女,婀娜多姿。
两个有情人依偎在一起,看着这醉人的夜色,廖灵薇喃喃道,学高,你看我们蓝江的夜色多么美好,就像一副美丽的图画,我们的生活也会非常美好,也会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唐学高受到感染,也说道,是呀,我们的生活多美好,我们以后还会更加美好,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你,灵薇,我谢谢你!
廖灵薇紧紧拉住唐学高的另一只手,将头靠在唐学高的肩膀上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所以不要说谢谢。
廖灵薇又拉起唐学高的手,无限深情地说,学高,我爱你。
唐学高也深情地看着廖灵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还紧了紧揽住廖灵薇腰的那只手。
廖灵嶶忽然说,学高,我们准备结婚吧。
唐学高侧着头说,你不是说现在还不能结婚吗?
那是我逗我爸妈的,其实我早就想结婚了,只是看到我们的事业才起步,这才压抑着心里的冲动,现在我们公司已经初具规模步上正轨了,我们结婚后有了孩子,就能一心扑在事业上,到那时,家庭事业双丰收,这是我许久以来向往的生活。
唐学高心里非常感动,情不自禁地将脸贴在廖灵嶶的脸颊上,说道,我听你的。
唐学高的目光望向社区外,还有许多栋高楼还没竣工,东风广场那电子屏正在播放城市宣传片,镜头扫过鳞次栉比的高楼、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最后定格在横跨江面的“复兴大桥”上——那是今朝公司参与智慧交通建设的项目之一。
唐学高看着他眼前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他们在泰山顶看日出时想到的——廖灵嶶不仅是救赎了他的人,还是陪他等待朝阳的人。
你知道吗?唐学高忽然开口,声音在夜空里轻扬,当年在天台上,我看见你冲过来时,觉得你像是从云层里掉下来的天使。现在才明白,你就是带我重新学会走路的引路人。
廖灵薇望着屏幕里自己参与设计的智能路灯系统,忽然握住唐学高的手,你看,城市在长大,我们的公司也在长大。
夜风带来远处的汽笛声,唐学高觉得,他们恍惚在琼州海峡夜航。
他忽然想起廖灵嶶曾说过的话,真正的成长不是远离黑暗,而是学会在阴影里种向日葵。
此刻他终于懂得,他们早已在彼此的灵魂里,种下了向日葵。
他在心中喃喃道,城市在一天天长大,公司在一天天长大。
我也在长大。